第(1/3)页 “入仕为官确实需要交际打点的地方甚多,但如今晚辈刚入仕不久,根基不稳,大肆收购田地恐造成不利影响。” “舅舅与族中长辈这番好意,晚辈就心领了。” 有一说一,明朝官员如果家境底子不够殷实的话,担任京官之后那是真的穷, 翰林更是穷比中的战斗机! 原因就在于明太祖朱元璋时期,他出身贫寒见识过社会底层的黑暗面,就把贪腐问题全部归咎于官员奢侈享受。 朱元璋认为治理国家当以德贤为先,贤者天下之望也。然布衣之士,新授以政,必有养其廉耻然后可责其成功。 这种思维属于标准的儒家“修身”观念,官员只要吃饱饭就行, 然后提高自己的品行操守、廉洁自律,天下就自然没有了贪腐问题。 于是乎朱元璋把官员俸禄标准订的很低, 像沈忆宸这般六品官员,一年禄米为一百二十石,折合银钱为六十两。 明初阶段每个月能发个五两银子,吃饭什么的其实也够了,中产阶级水平还是有的。但问题在于朝廷的俸禄制度,并不是直接发放银子,而是发放禄米。 你要全部发放大米,官员们其实也能接受,粮食在任何时代都能称得上硬通货。结果到了后面,把禄米给折算成宝钞、绢布、苏木、胡椒等物品。 而且这个折算定价标准,不按市场规律来,朝廷说这绢布什么的值多少钱,它就值多少钱! 随着时代发展,各种物品价格也出现了极大变化。到了正统年间市场价一匹布四钱银子,一石米三钱, 两者仅仅相差一钱。 然而在朝廷定价中, 一匹布能值十三石米, 沈忆宸一个月俸禄到手连两匹布都换不到。这样下来都已经不是全家能不能吃饱饭的问题, 能保证自己不饿死都得感谢老天风调雨顺。 偏偏朱元璋在大明就是祖宗之法不可变,后续皇帝只能通过柴薪银、皂隶银等等方式,去补贴官员的吃穿用度,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结果明朝就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状况,官员越反腐越贪,不贪也得贪,否则就活不下去。 从朱元璋的全员反腐到全员皆贪的转变,仅仅过去几十年而已。 利用士大夫免税特权,接受乡邻族人的田亩挂靠,算是一种相对温和的敛财手段了,也被明朝包括朝廷在内整个社会所接受。 只不过土地是有限的,长期搞下去无异于饮鸩止渴,沈忆宸日后如果想在这件事情上有所作为的话,就不能在自己身上开这道口子。 听见沈忆宸婉拒,这下几名母族长辈坐不住了,二舅公立马开口劝说道:“忆宸你此言也有理,要不这样,先挂靠族中三千亩上好水田。次等田地以及旱地,日后再挂靠到你的名下, 这样就不会引发外界非议了。” 在二舅公看来,没入仕的举人都能免税一千二百亩地,沈忆宸可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公,前期挂靠三千亩地不过分吧? 等来年官场站稳了,再把族中其他田地都挂靠在沈忆宸名下,甚至还可以征收村上外姓人的地。 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听到这话,沈忆宸简直哭笑不得,这应该是说他们纯朴呢,还是该说他们愚笨呢? 自己这番婉拒放在官场上面,老油条们能秒懂弦外之音。结果这几个母族长辈,还真以为是担心外界的看法跟非议。 到了这一步,沈忆宸也没兴趣继续虚以委蛇,直接站起身来说道:“挂靠田地之事,诸位长辈还是另寻他人吧。晚辈公务繁忙,就不打扰了。” 说罢,沈忆宸就搀扶起母亲沈氏,准备离开客栈包厢。 沈忆宸的果断拒绝,让几名母族长辈大眼瞪小眼,简直不可置信。 挂靠田地就是送上门来的钱财,沈忆宸仅仅点个头每年就可以入账上千两。就算成国公府财大气粗,也没有谁会嫌钱多吧? 而且此事还能极大提高宗族内地位跟声望,在乡亲族人中博得口碑与美名,堪称百利而无一害,结果沈忆宸却拒绝了? “沈忆宸,就算你如今飞黄腾达,可别忘了自己乃沈氏族人。如此数典忘祖,就不怕被世人戳脊梁骨吗?” 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氏族长,此时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指着沈忆宸就怒斥。 古代讲究一个乡土宗族观念,无论你有何身份、地位、名望,最终还是得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如果连乡亲宗族都不照顾,以后还有何颜面告老还乡? 沈氏族长拿捏住沈忆宸的宗族身份,这小子不就是爱惜羽毛,怕对仕途造成不利影响吗? 难道只有大肆收购田地会坏了风评,数典忘祖就不会了? 沈忆宸罔顾族亲之事要传出去,看看他能怎么收场,文人最好名声跟仕途,不信这小子不服软! 咋一听到沈氏族长的话,沈忆宸差点没笑出声。这老头子求人办事之前,就连基本的背景调查都不做吗? 居然敢拿沈氏宗族身份来威胁,信不信自己明天就能拜入朱氏祠堂,成国公朱勇脸上会乐开花。 至于什么族内口碑声望,沈忆宸就更没放在眼中。就算自己答应下来,既得利者会是普通的沈氏族人佃户吗?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逃掉的国家税收,也不会分到普通农户手上。甚至就连沈忆宸都拿不到多少,大头全部都在这群宗族长老跟地主手中。 我需要你们这几个沈氏老头称赞吗? 至于什么仕途风评,那更是笑死人。 老哥我如今在文官集团眼中,都被视为阉党中人了,这点小事算个屁…… “族长,你要是不满意的话,明天就可以把我从宗谱上除名,晚辈很期望你能做到。” 沈忆宸丢下这句话后,就再也懒得搭理这群人,搀扶着母亲沈氏转身离开。 同时他有绝对的自信,沈氏族长不但不敢把自己从宗谱上除名,甚至就连应天府江宁县的三元牌坊,这群沈氏族人也得老老实实的修建好! 老虎不发威还真给当病猫了,自己以礼待人纯粹是出于教养习惯,三元及第翰林官是这么好威胁的吗? 果然当沈忆宸这句话出来,沈氏族长瞬间脸色惨白,同时出现了后怕神情。 自己好像忘记了,如今的沈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公府婢女了,而沈忆宸,更不是那个被公爷所放弃的婢生子! 一旦惹怒了他,沈氏一族都没好日子过。 返回公府的路上,沈氏明显还有些忧虑,于是开口说道:“宸儿,这般闹僵了是不是不太好,怎么说他们也是你舅舅跟宗亲。” “娘,我们母子俩在应天街角小院相依为命的时候,何时有过舅舅跟宗亲了?” 儿子的这句话,沈氏听明白了,只不过碍于古人的思维观念,她无法做到像沈忆宸这般洒脱。 沈氏轻轻叹了口气,常言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今儿子已经独当一面,自己也重回成国公府,娘家那边的事情无力再管了。 后续就如同沈忆宸料想到那样,沈氏宗族压根就不敢把自己除名,相反还托人朝公府投了几封拜帖,只不过被他给彻底无视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来到了半个月后的八月初一,明朝每逢初一、十五的朔望两日,为大常朝日。 在京勋戚跟文武百官,如无要事在身,一律都得参加朔望两日的朝会。 沈忆宸殿试后虽然被直授了翰林修撰职位,不用像其他新科进士那般观政实习三个月,等待翰林院的馆选考试。 但是在前三个月,沈忆宸同样处于见习期,没有参加朝会的资格。 所以今日的大常朝日,才称得上是他第一次正式上朝。 相比较以前进宫只能站在宫门处等候,如今沈忆宸可以入朝房侯朝。而且翰林官还有特殊优待,足足分配了三间朝房,可以让众人宽松惬意等待。 那些同样低品阶的顺天府及在京杂职官员,待遇就天差地别。几十号人挤在一个小朝房里面,别说是入座了,就连站脚的地方都不够。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