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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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文化大革命”运动进入了第二个年头。这是个多事之秋,巨大的灾难降临在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上。谁也闹不清是哪座城市最先进入了战争状态的。自从1月份上海造反派夺了中共上海市委的权,得到中央文革小组的首肯,被赞为“一月风暴”,中共机关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大加赞赏后,全国各大城市纷纷响应,夺权之风顿成燎原之势,派系林立的造反组织面对权力再分配的巨大利益,纷纷火并,大规模的武斗开始升级,战火开始在中国广袤的国土上蔓延开来。4月,广西告急,南宁、桂林等城市爆发激烈的战斗,双方动用重型火炮和坦克把城市打得几成废墟,死亡数千人,伤者不计其数。贯穿广西境内的邕江里浮满尸体,江水将大批浮尸冲进珠江三角洲,直至港澳地区的海面上。港澳报纸连连惊呼,全世界为之动容……
出现在西南城市成都和重庆的战争,其现代化程度更高。那里有很多国防工厂,而这些军火工厂的工人又大部分是从军队复员的军人,这些精通各种武器和战术的造反派把这个城市的战争进行得有声有色,威武雄壮。激烈的战斗甚至刺激了军事科研的进程,一些在和平环境下科研人员绞尽脑汁也设计不出来的新式武器竟在实战中被设计出来并投入使用……
华北告急。石家庄、保定战火纷纷……中原告急……东北、西北到处枪炮齐鸣……中国境内的战火,震惊了全球。
在太空轨道上,苏美等军事大国的侦察卫星正紧张地注视着这片陷于战火的土地。中苏、中蒙连绵数千里的边境线上,苏军几十个精锐的装甲师、摩托化步兵师枕戈待旦,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设在菲律宾、冲绳、关岛等地的美国海空基地也进入一级战备,数艘航空母舰组成的特混舰队进入台湾海峡、北部湾等海域游弋,满载核弹或常规炸弹的b-52战略轰炸机群排列在机场的起飞线上,随时准备腾空而起……
在遥远的欧洲,正处于冷战中的华约和北约这两大军事集团,都暂时忘却了柏林墙两侧剑拔弩张的军事对峙,用惊奇的眼光注视着东方……
与中国接壤或邻近的西亚、东南亚国家,惶惶不可终日,担心有一天,中国内战的战火会打着“输出革命”的旗号越过国境线。在莫斯科的红场上,一些中国留学生高举着红旗和毛泽东像正在愤怒地声讨苏联的现代修正主义,声称要在列宁的故乡重新燃起“十月革命”的烈火,“阿芙乐尔”巡洋舰的炮弹这回要射向克里姆林宫了。不过,留学生们的狂热,还没来得及释放出来,就被凶悍的苏联警察们的棍棒扼杀在萌芽中……
李云龙的脑袋近来总是昏沉沉的,他被这一幕幕突变的形势弄得焦头烂额。先是政委孙泰安被调到另一个省“支左”去了。两人搭档了十来年,一直处得很融洽。孙泰安是个好脾气的人,对人很宽容,资格老但工作能力较平庸。他没有野心,喜欢随遇而安,除了胆小些,没什么大毛病。李云龙挺舍不得他走。
他所在的城市和全国的所有城市一样,也进入了战争状态。这个城市的两大造反组织“红革联”和“井冈山兵团”形同水火,两派的代表走马灯似的轮流来司令部游说,要求解放军支持“革命左派”。李云龙心说:我哪知道你们谁是左派谁是右派?我看,都是这两年粮食多了,吃饱撑的。1960年那会儿你们咋不闹腾呢?他被造反派们闹烦了,干脆称病躲进医院。工作暂时由新调来的政委马天生主持。
比起李云龙这类从红军时代就当上主力团团长的将军来,马政委的资历就不值得一提了,他1943年在苏北参加了新四军的游击队,以他的中学学历在文盲众多的游击队里可称得上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了。这样的宝贝自然要保护起来,干些能发挥特长的工作。他从文书干起,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像样的战斗。到1955年部队授衔,李云龙和丁伟等人在南京军事学院发牢骚嫌肩章上一颗将星太少时,而马天生则望着自己肩上的两杠一星感到心满意足。1943年入伍,没什么战功,12年就干到副团级少校,他知足了。
令李云龙百思不解的是,这个1955年的少校,是凭什么又在12年之内爬到正军级的位子上的?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很有些戏剧性。
那天郑秘书向李云龙建议说:“新来的马政委已经搬进老政委孙泰安住过的那座小楼了,还没有正式上班。1号,您是不是去作一下礼节性拜访?”
李云龙不置可否,却提出了一个另外的问题:“这个马政委在军里排几号呀?”
“当然是2号。”
“这不就得啦,你没忘了我是几号吧?”郑波被噎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天晚上,政委马天生主动上门拜访李云龙。两人握了手,先是寒暄了几句。李云龙吩咐郑秘书倒茶,然后先坐下了,用手拍拍沙发道:“坐嘛,不要拘束,随便点儿。”
马天生很有涵养地笑笑,坐下了。
“马政委很年轻呀,哪年参加工作的呀?”
“1943年入伍,今年45岁。”
“嗬,年轻有为呀,1943年……我在干啥呢?哦,想起来了,带着我那独立团在晋西北已经打出一块不小的地盘了,说是一个团,其实兵员有六千多,快赶上当时的一个师啦,那时抗战快胜利了嘛。”
“是啊,李军长是老资格了,我来之前听干部部的同志介绍过,我要好好向老同志学习呀。”
“哟,学习不敢当,互相学习吧。其实老同志有什么?不过就是参加革命时间早点儿,工作经验丰富点儿,仗打得多一点儿,没什么嘛,咱们这个队伍一直有这个传统,老同志嘛,多担点儿责任,给年轻的同志多把把关,把自己的经验多传授一些,仅此而已。”
“感谢李军长对我工作的支持。”
“你不要怕,大胆工作,工作上有啥困难,就只管来找我,这个单位师团一级的干部都是我在抗战和解放战争时期带过的兵,人头熟,也比较听话。”在一旁倒茶的郑波也听出来了,马政委的谦虚话被军长毫不客气地接收了。
“马政委一直是搞政工的?”
“是的,调来之前我在××军××师任政治部主任。”
“哦,连升三级,你们搞政工的如今吃香啊,我们这些搞军事的老家伙也该考虑考虑让位啦,仗没得打了,用处也不大啦,总得给年轻的同志创造点儿条件嘛。”
“李军长,我刚来,对本市‘文革’运动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您是不是给我简单介绍一下?以便我开展工作。”
“这很简单,就像报纸上说的‘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还有,‘阶级敌人一天天在烂下去,我们在一天天好起来’,就是这样。”
“您能不能说得具体些?”
“具体可就不好说了,本市造反派分为两大组织,天天吵来吵去都像乌眼鸡似的,都自称左派,要求军队支持。我说,好,都是左派,我都支持。这也不行,说我和稀泥,搞折中主义,没有原则。那就没办法了,我想还是让他们自己吵出个子丑寅卯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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